道家施法,往往步罡踏斗,简单理解就是用脚在地上走出不同的路线,或为九宫,或为八卦,或为天星……总之根据法术不同而定。
如他之前在舞乐山地底大战修蛇,施展五雷化身咒,用的便是降魔斗步。
此刻所走则是道门最常见的三宝罡,道宝、经宝、师宝合计二十一步,同时双手不断变幻手诀,因口中含着水,只能震动肺腑,以腹语念诵醒魂咒的咒诀。
“开通天庭,使人长生。三魂七魄,回神反婴。灭鬼除魔,来至千灵。上升太上,与日合并。三魂居左,七魄守右。静听神命,亦察不详。邪魔速去,身命安康。急急如律令!”
三圈绕罢,最后一步恰走在黄茗面前,双手正反交叠,十根手指以繁复无比的姿势相互勾压,结成八卦指印,伴随一声“急急如律令”,一口水透过指印中间的圆孔喷出,喷的黄茗满脸水珠。
“啊呀!”黄茗突然被喷了一脸水,顿时吓得惊叫起来,李长夜运功双目,两眼精光烁烁直望入黄茗瞳孔,双眉竖起,口中暴喝雷音:“还不醒来?”
黄茗眼神瞬间发直,随即,脑海中仿佛有人按下倒退键,从她下车、下飞机、买票、寄铜环、上网、出国、病愈、生病、和李长夜谈恋爱、被他追求、看见李长夜劈腿跑出门被车撞……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快速飞退,直到有妖气酒吧后巷,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小妞扔出光华流溢的手镯,把自己和李长夜吸入其中!
黄茗眼珠动弹了一下,有些迷茫地看向李长夜:“长夜?我、我是黄茗?”
李长夜眉毛一扬,肯定地点点头。
“这真是……”黄茗似乎想笑,却没笑出来,伸手扶着额头,表情怪异:“这是妖法吗?迷魂阵?怎么,怎么那么真实……我是黄茗,原来我不是黄玛莎……”
见她喃喃自语,神情有宜,李长夜心中一动,皱起眉头。
他自小修行,神魂之坚,毅力之强,远胜常人,对他而言,幻境迷障既然堪破,那就当是做了个漫长的梦吧,很快就能将心神收束。
可他却忘了黄茗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对她来说,环境中的一切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几年实实在在的经历——就仿佛一个人得了失忆症,忘掉了前程过往,以新的身份生活了好几年,忽然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那么,以前的事固然是真的,可是这几年的经历,也同样是真的啊。
一句话,黄茗是她,黄玛莎,也是她。
“黄茗!”李长夜表情严肃起来,径直拉起黄茗的手,一道柔和的真气传递过去,安抚着她的情绪,口中缓缓道:“有没有听过庄生梦蝶的故事?黄粱一梦的故事听过没?南柯一梦听过没?好,听过就好,我们经历的事情就差不多,你如果忘不掉,那就不去忘,只当人生多了一段有趣的经历便是,黄茗黄玛莎,本来就都是你自己,又何必惶恐混乱?”
他这番话悄悄用上了一点法力,一字一句如黄钟大吕,镌刻在黄茗心头的同时,也自然而然安抚了她的心境。
黄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那,我们是真的在这环境中过了好几年?”
李长夜摇头:“不大可能。这法宝虽然厉害,还得看什么人使用,依我看,那小狐狸那点道行,最多也就是做到‘度日如年’便是极限了,应该才几天罢了。”
黄茗松了口气,要是仅仅失踪几天,倒还好解释。搓了搓脸苦笑道:“那就好,我还真怕我一出去,都快三十了。”
又道:“那个周明慧,怎么那么像那位小狐仙?”
李长夜冷笑道:“就是她!我本已醒觉,却被她亲自下场,重新布下迷障,还取走我的阴阳环。”说着将那环儿一摇:“幸好天意不绝我们,你竟然把这环寄给了我,让我得以堪破迷障,便是道行也进了一步。”
黄茗脸色顿时一红,低下头,呐呐道:“那还真是运气好,我本来是想着,你既然要结婚了,这件东西我要留着,有些对不起你太太……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