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钟琪神情恍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回去的,等回过神来后,他才发现脸上有些液体落下,这是泪?
摸了一把脸,他楞愣地看着手中的泪水,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对了,那是父亲去世的时候,再上一次呢?似乎是在儿时,具体什么时候已经太遥远了,早就记不清了,那时候自己还未懂事吧。
泪水情不自禁地顺着面庞依旧滑落,心中传来阵阵搅痛,岳家人丁本就不多,二十一口人,已包括了叔父和堂弟的家人在内,再加上同岳家有关联的亲朋好友甚至师长,二百一十三口,这满清为何如此凶残?居然下得去如此之手?
想到此,岳钟琪的双拳紧握,指关节捏着发白,心中不由得怒火涌起。
“二百一十三口,都已处决了?”这句话说出口,岳钟琪甚至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短短时间内,他的嗓音变得如此嘶哑,这几个字仿佛从胸口一字一句地挤压出来般。
“原本满清只是抓了一百三十口人,后来建兴帝觉得太少,又多牵连了一些。至于处决……那已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张冉依旧用他那平静的声音说道。
“半个多月前……。”岳钟琪重复着那句话,这才带着颤音问道:“如何处决的?”
“剐刑……。”冷冰冰的两个字从张冉嘴中而出,岳钟琪的心口痛如刀搅,他情不自禁从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嘶声,虽然努力克制着,这声音却依旧如同地狱中传出来般,就像是野兽在绝望中发出的嘶吼。
“岳将军,节哀顺便。”张冉轻声安慰了一句,随后道:“事发突然,我锦衣卫得知消息后已来不及了,虽有派人营救但因为清廷防范严密,最终还是未能救出将军的叔父和其弟……。”
张冉叹了口气,这才说道:“不过锦衣卫的兄弟也并非一无所得,侥幸把岳将军的表弟杜宗平给救了出来,眼下杜宗平已在送至南京的路上,如顺利的话几日后就能同岳将军相见。”
“什么?宗平?你们把宗平给救出来了?”岳钟琪顿时急问道,杜宗平是岳钟琪的表弟,其母和岳母是姐妹,同将门传家的岳家不一样,杜家是书香门弟之家,杜宗平今年仅十四岁,但他天资聪惠,读书极好,已中了秀才,被家中寄予厚望。
如果一切未变的话,杜宗平这个读书种子以后走的是科举仕途,以后中举人再中进士不是什么难事,等将来无论是为官一方或是在京城出仕前途无量。可谁想突然家中如此巨变,岳家九族被灭,杜家自然也不幸免。
张冉点点头:“杜宗平侥幸被救出,具体情况等他抵京后岳将军自可问他。”
看着平静的张冉,岳钟琪站起身来,以大礼郑重其事地向张冉行了一礼。虽然张冉的话语中轻描淡写,但岳钟琪心里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锦衣卫能够把杜宗平救出来已是非常不容易的。
满清虽说已丢失了中原,但满清依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建兴皇帝手中还有了强大的军事力量,再加上西安的清军防范严密,如此大案清廷绝对不会疏忽大意。
在这种情况下,锦衣卫要想救人简直比登天还难,说不定为救杜宗平一人,锦衣卫的代价也不小。可是对于这些张冉却一句不提,这不由得让岳钟琪感激万分。
“建兴!满清!我岳某与你不共戴天!”
岳钟琪咬牙切齿道,岳家被株九族,这令岳钟琪怒火万分。虽说他投靠大明早就预料到满清或许会对岳家出手,不过对于岳家而言,自岳升龙死后,本家也就他自己一人了,满清想报复他也无济于事。
而他的叔父和堂弟早年就更姓换名,已不属于岳家本支,再加上他们二人之前都是满清中高层武将,满清又一直鼓吹满汉一家,建兴皇帝应该不会向他们下手。至于其他亲族,就更同岳钟琪没太多关系,所以他也未把这事放在心上。可谁想满清居然如此行事,丝毫不考虑后果,直接灭了他的九族!
想到这,岳钟琪心中悲愤和怒火就情不自禁,他转身就朝着朱怡成跪拜而下,用着嘶哑的声音恳求皇帝许他报仇血恨。
“岳将军,你的心情朕理解。”朱怡成叹声说道:“满清无道,居然行如此疯狂之事,朕心中也是甚痛。但为将者当知领军不能意气用事,兵事乃国家大事,朕又乃大明之主,一旦行之不甚其后果不堪设想……。”
“皇爷,臣并非莽撞之人,皇爷所言臣心中明白,臣久在军中,当知兵事凶险,如今臣只是想恳求皇爷给臣一个报仇的机会,如皇爷能够首肯,臣万死不辞,当为皇爷扫平满清,光复神州!”
“这……。”朱怡成有些迟疑,想了想后道:“如此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朕原本是打算让你继续统领江北一军,而现在江北军整编和训练都未完善,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