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东,何府。
这是一处占地颇大的宅院,黑漆的正门和从墙内透出的树枝上带的绿,看得出它往前的生机,可惜才短短数月过去,如今的何府就破败的不成模样了,里面能搬的东西被抄的一空而尽,失去打理的园落更是变得杂草丛生,敞开的正堂一扇门已落到了地上,另一扇门也摇摇欲坠,在风吹过中传来低吟的呜呜声,似乎在述说这里的不幸。
朱怡成站在堂前,抬头望向高高的房梁,这里曾经有六条人命在此离去,她们分别是真正的朱怡成祖母胡氏、母亲蒋氏、叔母李氏、朱氏及二位姑母。
朱三太子案爆发,六人皆投缳自尽,其余家中二十人皆被抓走,至于朱三太本人,也就是化名的何城何老员外连同其子闻讯出逃,但最终在外暴露行径被抓进京处置……。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朱三太子家很快就会在京城被康熙下令处决,由此,笼罩在清朝上空的这团阴影终究是散了,一个甲子之多的朱三太子案也终于尘埃落定,为此朝庭上下是欢庆雀跃,而民间反清复明也开始销声匿迹进行低潮潜伏,直到几十年后才再一次爆发出白莲教大起义。
朱怡成的出现带来了一个未知变数,将来的历史是否会同现实一样继续下去?或者走上另一条不同的路呢?这谁都不知道,而现在的朱怡成也没丝毫兴趣去考虑这些复杂问题,来到这个时代的他满脑就只有“保命”二字,低调做人,苟且偷生,这也许是朱怡成最希望看见的结果,可惜现实给他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身不由己的朱怡成非但没能低调起来,相反很快就要“名震天下”了。
稀里糊涂接任监国之位,朱怡成原只觉得袁奇这些人仅仅只是想拉大旗作虎皮罢了,关起门来过过自立为山大王或者当官成侯的瘾。可谁想到,袁奇的野心和魄力远比他想象的大,仅仅才过了一天,袁奇就带人百里偷袭余姚县,更在投靠革命的周忠良帮助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占了县。
躲在山里当大王和攻城掠地竖起反旗起义,这概念当然是完不同的。袁奇这一手不仅打出了威风,更把朱怡成直接放在了天下的火炉上来烤,作为大明监国,朱怡成一夜间就成了大清王朝最大的反贼,天下虽如此之大,但再也没有他的藏身之地了。
“殿下,祭祀的香案已准备好了。”
一人对依旧抬头望着房梁发愣的朱怡成提醒道,这才把朱怡成从思绪中拉回现实。见着一脸悲切的朱怡成,旁人只是以为他在对死去的长辈而哀悼,其实在朱怡成来,这些自杀的人虽然可悲,但实际同他并无什么关系,他所悲哀的只是自己无法预知的未来啊!
如同木偶似的,按程序为胡氏等人上了香,又胡乱烧了些纸钱,朱怡成下意识忍不住抬头又向那根房梁望了一眼,此时恰好一阵冷风恰好吹过,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回吧……。”这个鬼地方他可不想久留,似乎总感觉到有怨魂在此游荡。
“殿下起驾喽!”旁人威武地喝喊,请朱怡成上了顶官轿,这官轿当然是原来县太爷刘俊的,不过现在已是义军的缴获。
袁奇把朱怡成的“行宫”安置在了李国士的府上,相比已经破败的何府,刚抄完家的这个院子无论环境还是设施都比较完善,再加上离县衙又近,是最合适的地方。
回到行宫,一路奔波的朱怡成有些乏了,不过他现在可没心思去睡觉。袁奇做下如此大事,等朝庭反应过来一定会来围剿,朱怡成可不觉得靠着袁奇这些人能同官兵相抗衡。
虽不愿意,但眼下他们坐在同一条船上,也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有着清醒认识的朱怡成现在迫切想知道袁奇的下一步究竟想干些什么,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性命的大事!
“忠勇公在哪里?”喝了口浓茶(可惜没有咖啡),朱怡成问道。
“回殿下,公爷正在安抚城中百姓。”
“派人去看看,如果忠勇公方便还请他尽快来见孤一面,孤有些事想问问忠勇公。”
对方连忙答应行礼而去,朱怡成在房中无聊枯坐着,随便从书架上拿了本书一页页地翻着,但看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焦虑不安地等着袁奇到来。
足足过了二个多时辰,也就近五个小时的时间,近傍晚时袁奇才来到。
“有劳监国殿下久侯,微臣来迟了,还请殿下恕罪……。”
“不必如此,忠勇公也是为我大明操劳,哪里有什么罪。”不等袁奇装模作样地要行礼,朱怡成连忙一手搀扶过去和颜悦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