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离渊,你有信仰吗?”
再想想,却又自顾地摇了头,还苦笑起来,“你怎么可能有信仰,因为你就是天下人的信仰啊!人们信奉你,敬仰你,把你比作神明,家里供着你的神像。不管是大喜还是大悲,都会跪在你的神像前诉说。你在他们心中,无异于天上神仙,你是所有人的信仰。”
“我也有信仰。”她仰头看他,认真地道,“医毒玄灵卜,五脉都有信仰。我们从祖辈起就一直坚信天地有灵,人有前世今生,因果轮回。我们信奉自己的家族属性,凤家信医,白家信毒,夜家信玄,慕家信灵,风家信卜。每个家族都有供奉神像,凤家供的是医祖,白家供的是毒圣,夜家供的是一位修至问鼎的上尊,慕家供的是地藏菩萨,风家供的是卦仙。”
“但是师离渊,你似乎是没有信仰的。”
师离渊愣了一会儿,他把人带出来,本意是想再同她好好说说自己绝对不会辜负她,也绝对不会再看上其它女子的事。但是这才刚落地,就听到小姑娘说起信仰。
为什么要说信仰?“我们不是在说挫骨扬灰的事?”
夜温言扑哧一下就笑了,“我那是说给我二哥听,让他放心。他代表着我在这里的家人,我早说过,既然顶了夜四小姐这个身份,我就有责任和义务维护和安抚我的家人。至于你……师离渊,虽然有时我也会琢磨你会不会变心的事,但其实我是信你的。所以我从来没有真的去考虑过你会变心的问题,就算偶尔提起,那也是逗你玩的。”
他抽抽嘴角,逗他玩的?
罢了,逗就逗吧!反正世间就一个夜温言,他怂也就怂在这一个小姑娘身上。
至于信仰……师离渊笑了,“阿言,你就是我的信仰。”
你就是我的信仰,让我漫长无期的生命有了最实际的意义,也让这天下被禁锢的一切有了解封的迹象。天地桎梏因为你的到来出现了裂痕,阵法层叠的无岸海也将迎来新的可能。
“阿言,如果有一天你不见了,我便也失去了继续存在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追寻长生,人们想要的,不过就是长长久久地同亲人爱人在一起。若不能共同长生,那就会像我一样成为一个旁观者,冷眼观沧海桑田,淡然面对悲欢离合。”
“所以你从不与任何人有深交,宁愿把自己关在炎华宫里,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孤傲,冷漠,就连皇族中人都很难见你一面。”她环上他的脖子,仰头看他,“其实我们家小师一点儿也不冷漠,你也很愿意与人说玩笑,也愿意把自己做的饭菜端给朋友吃。你只是不敢交朋友,因为你的所有朋友都没办法一直活着,你看着他们从出生到成长,再从成长到死亡。到最后,你的真心还在,他们却已经长眠了。”
他点头,“与其感伤,不如从最开始就避开,眼不见,心也就不烦。四百多年了,阿言,我早就习惯了,也早就受够了。我甚至想过,如果我卸去一身修为,兴许也能像凡人一样六十寿终。漫长生命的结束,几乎已经成为我心里一件极其兴奋之事。阿言,就差一点点,你若晚来一天,结果就不是这样。”
她听着他的话,想起初遇那天,红袍帝尊从天而降,身后追袭者却是两个凡人。
他解释说自己受了重伤,可即使受了重伤他依然可以腾空,依然可以把自己被匕首扎出来的伤给抚平,也依然可以灵力一挥,就用挪移之法离开“作案现场”。
所以他当时是不需要怕那两个凡人的,而之所以还是被追得那般狼狈,原来是他存了卸去一身修为的心思,是他想要尝试过凡人的生活。没有术法,没有灵力,遇袭就打,打不过就跑,如此便可以像凡人一样,生老病死,六十寿终。
她突然害怕,整个人都俯到他身上,两条腿拼了命的往他身上缠,最终像个树熊一样把自己挂了起来。
师离渊感觉到环着自己脖子的手臂拢得很紧,缠上来的小人儿也在轻轻打着颤。他忽然明白她的心思,赶紧把人搂住,轻轻拍着她的背,用细细的声音同她说“不怕,都过去了,你都来了,我怎么可能还舍得放弃什么。非但不放弃,往后还要好好地活,还得陪你去找人,去平无岸海,去打开寿元桎梏,去应对天地浩劫。所以你看,我们有这么这么多事情要做,我怎么可能再去想那样的事情?对吧?”
“那等这些事都做完了呢?”她问他,“如果这些事都做完了,岁月又过了许多许多年,我们身边的人都开始生病,死亡,你会不会又觉得世间无趣了?”
“怎么可能。”他都听笑了,“阿言,世间有你,我只会嫌寿元不够长,只会嫌本事不够大,怎么可能还会觉得世间无趣。早说过我不是有多大肚量之人,即使他们叫我帝尊,我依然不会被世人影响,不会在意生死轮回。只要你在,只要你好,其它的,都无所谓。”
“那就行。”她又往上缠了缠,“你有这样的想法就好,我就是怕哪一天你突然不见了。你一直在就好,你一直在,我就也一直在,以后不管做什么都我们两个一起去,我也再多习些术法,不能落在你后头。我得跟你肩并着肩,做一个有用的人。”
清晨时分,夜温言回家睡觉。临睡着之前想起来,她又把二哥和三殿下扔在炎华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