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沙家大院里久违地响起了火膛燃起火的声音,沙羽眯缝着眼走到了外面,这种轰隆隆呲滋滋的声音已经从他的记忆里消失太久了,他唯一还有些印象的还是他奶奶在的时候他和她一起呆在火膛的时候。
但是从他奶奶离世开始,从沙老爷子将工作室搬到梅川工艺美术大学开始,这个院子里就再也没有听见过火膛燃起的声音了。
沙羽瞬间清醒了,看来他爷爷是认真的,他也只能全力以赴了。
“沙羽,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谷离也从他的房间来到了院子里,沙羽朝着深沉地看了一眼,之后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面容,谷离又看着他问了一句,“沙羽,你是不是也听见什么声音了?”
“是烧壶火膛燃烧的声音,我爷爷重燃了他以前烧壶的火膛,就在书房后的一个隔出来的院子里。”
沙羽说完看了一眼谷离,显然谷离并没有弄清他说的话,但是谷离却也没有特别意外,他什么都没说便跟着沙羽朝着沙老爷子的书房奔去。
沙羽很自然地开了书房的门,又很自然地走到了书房的一个角落里,寸步不离的谷离注意到他和沙羽此刻站的地方正是那天他发现那张照片的书架边上,沙羽让谷离一起帮他将四周的东西挪了挪,然后一道只容许一个人走过的暗门出现了。
沙羽靠近暗门使劲地推了又推,谷离见状也走过去帮忙,“我爷爷好像每次都能很容易就推开,为什么我们要这么用劲?”
沙羽边推边抱怨,谷离也自然有些怀疑,既然门后是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的火膛已经燃起,那说明沙老爷子已经在里面了,可是这周围的地方依旧杂乱地丢着很多东西,难道沙老爷子就只是让自己穿身而过而已?
“啊——”
门发出沉重的一声后终于朝着一侧敞开了一个口子,沙羽和谷离又继续用力才将暗门彻底打开,而沙老爷子就正正地站在两人的对面,他看着沙羽和谷离推开暗门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便背转身走到了院子里,“进来吧,等你们很久了。”
沙羽和谷离赶忙穿过暗门跟到了沙老爷子的身边,而他们面前出现的所谓的烧壶火膛不过是一个破旧的棚子下面一个泥胚垒就的腔室而已,似乎一点特别都没有,就连院子四周都已经杂草丛生,完全看不出一点有人烟的迹象,但是一侧墙角下的花树还有几分生机,上面开着的花已经陆续败了,谷离仔细看了看,是梅川常见的茶花,红色却不厌俗的花朵与火膛里熊熊的烈焰相互争斗,已经看不出谁比谁更厉害了。
“爷爷,今天就要烧壶吗?”
沙羽凝视着火膛里的火,他一眼都没有多看暗门后的这个院子,谷离觉得大概是他太过熟悉的缘故,然而实际上却是这里也曾是他童年诸多欢乐的源泉,尤其是那棵茶树,听奶奶说还是他出生时爷爷亲手种下的,虽然这么多年再没见过,但是它如此生机,还是值得沙羽看一眼的,可是他仍旧没有扭过头看一下。
沙老爷子看看火膛里的火,他什么都没有说就直接走到火那里,将放在火膛边上的一桶水瞬间泼向了火膛,烈烈的火焰瞬间燃起漫过眼眸的白色水汽,沙羽一下子看不清他爷爷的神情了。
当水汽渐渐散去,沙老爷子已经站在了暗门那边,他看了一眼沙羽,伸手指着火膛里已经熄灭的火,“沙羽,你今天的任务是重新燃起这火膛里的火,燃不起你今天就不要去睡觉了!”
说完沙老爷子就走了,沙羽看着暗门被轻易地关上,回头朝着火膛瞅去一眼,“爷爷这也太小看我了……烧个火呗,有那么难吗?”
谷离站在一边却笑了,他走到沙羽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火膛边上一直在滴的水,“沙羽,想要重新点燃火膛,你这水你要怎么处理?”
沙羽这才正经地蹲在火膛边上研究整个烧壶火膛的构造,谷离说的没错,火膛里还残留着流不出去的水,他爷爷只是在考验他的耐心吗?
“沙羽,按照正常来说,火候到位的火膛温度可以达到一千多摄氏度,一桶水根本不可能将火膛的火熄灭,这说明沙老爷子也只是重燃了火膛的火,但是火候还没达到砂壶的状态,你如果只是重新点起火,也许并不能算是成功……你得掌控整个火膛的温度,这对于砂壶是个基本功……”
谷离的话透出几分他对沙老爷子刚才行为的判断,沙羽也不是个傻子,自然明白谷离话里的意思,他什么都没说,站起身后朝着四周看了看,在院子的另一个角落,他看见了之前爷爷用来作为火膛燃料的干柴,他二话没说便从那里抱来了一堆,然后又走到暗门那里使劲地推开了暗门,他看见书房的门已经关上了,虽然不能确定爷爷是不是把门给锁了,但是他知道他今天烧不好火膛里的火,是不能出去的。
他从沙老爷子书房里随意地翻找了一些很陈旧很陈旧的旧报纸和破书,然后抱着它们又出现在火膛边上,谷离看着他怀里的东西,不由地皱起了眉,“沙羽,你这样乱烧你爷爷书房里的东西,你不怕他发现了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