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之意凭风起,夹着地上的泥尘扑进看热闹的人嘴里;坠在报信小厮的身后一齐进了宴会,散在咏唱者的歌喉间;落于擅舞者的裙裾上......
小厮附在吕家家主的耳边极为小心地复述刘野的话。只见那吕家家主的瞳孔猛地放大,转凝成光,尽是连仪态也不顾了。
“什么,你说大声点!”
席间推杯换盏的人们机械停顿,随着小厮的话,吐字清楚地落在耳间。满堂皆惊,无不有目瞪口呆者!
曾师爷还跪在贾大人席旁将雍齿和刘野的对峙说给她听,她听得入迷不时发笑,“这丫头,天生就是闯祸的精。”言语间有些自傲,刘野也算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了,也只有她才敢做出这出格的事,忽地,眉间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万钱听着是很多,她是从来不信刘野拿不出来的。
可这不对,一点也不对。
郡县基层小吏间,婚丧嫁娶,饯别送迎的金钱往来,大致以百钱为单位。吕家家主是她多年的老友,更是奉为上宾的贵客,她们之间的人情往来不过千钱。想必就是郡守大人,贺礼之数亦不会超过五千钱。万钱,已经算得上是王侯将相级别的往来了,在沛县这个地方,简直是闻所未闻。
一个下属,在领导露面的地方,这样的操作着实算僭越了。
“老吕啊,这人算是我的门生,小孩子不懂事总爱闹着玩,你别介意,回去我好好说她。”
贾郝仁见吕家主起身已是不快,看在钱的面子上她还是替刘野说了几句。
“没得事,没得事,后生嘛都年轻,你我也是那个时候过来的,我啊,还真想去看看,长江前浪推后浪嘛,哈哈。”
她笑着摆手,在小厮的搀扶下往府门前走去。心里却不住回想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对她说过的话:
“母亲,今日宴会一定热闹,您要是遇见一个极为有趣的人,请一定要留住她,带给我瞧瞧。说不定那就是我的命中注定的缘分。”
当时她听得心惊,自己的好大儿那可是家族掌舵人,不管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要他掐指一测,必定没有漏算的时候。近十余年来,吕家商海浮沉,可都是靠着他儿子顶天的计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私心里,他的儿子那是比家族中任何一个人都重要的存在,包括她自己的命。
她的好儿子什么都好,唯独在婚事上让她忧心,已是亭亭玉立当作她人夫的年纪,前来求亲之人快把家里门槛踩烂了。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竟是没一个他瞧得上眼的。男人嘛,再要强终究是要嫁人的。她倒不怕自己被说闲话,她只是怕那些流言蜚语要来戳自己心肝宝贝的脊梁骨。
如今,他自己开口了,她只觉得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快要落地了,她可要好好为儿子掌眼,什么烂牛死马的都不怕她老吕家养得起,就怕来了个人面兽心的会误了自己宝贝一辈子。
想罢,吕家家主脚下生风走得极快,转眼就到了府门前。
“嗬!好多人啊!”
她站在台阶上眺望,看自己府门前挤满了人,用个什么成语形容了,人山人海。
吃瓜的围观群众挤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比过年啊,什么祭典还闹热。声音倒不算纷乱,她能听到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吃瓜子果仁发出的“吱吱”咀嚼声;还有果壳不停下落的“簌簌”声;以及那几声清脆如百灵鸟的-----叫骂声。
小厮一边在人群里为她开路,她一边幻想这个声音主人的形象,应该是个好看的姑娘吧,不能是大妈吧,要是大妈的话她的好大儿怎么办?按照常理来说,这女娃子没娶亲吧,就算有,只要儿子喜欢,她老吕家出面打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