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安放下了手上的《世界短篇精选》,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回味书中那些隽永的文字,享受想象与思索所带来的感动。盖勒斯弟弟一双朴实而真挚的眼睛彷佛在盯着他,对他说:“我宁可饿着肚子,也不愿用劣等皮子给客人做靴子,我们热爱我们的靴子!”想着想着,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位鞋匠看起来颇为偏执,也有些愚蠢,跟职业操守能有多大关系?人们总是容易被那些自我牺牲式的故事所感染。实际上,人心是自私的,故事总有虚构的成分,活得更聪明、更圆滑一些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做法。”在另外一个故事里,那个绝代风华的少女带着疲惫与幽怨嫁给了一个粗俗卑劣的丈夫,直到红颜老去。“她是否会怀念和德克斯特在一起的日子?作者看起来残忍而且可笑,如此恶作剧式的构思编排缺乏合理性,难以令人信服。难道一定要这么写?造物主将人类限制在宇宙的囚笼里,赋予人类生存与探索的欲望,而这些所谓的文学家用这些定然是胡编乱造的故事来折腾自己的同类,像动物园里大猴子欺负小猴子,没有比这个更可笑的了!生命的存在终究是卑微无趣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活得那么热闹,终究看不到真理的尽头,这还有什么意义?可悲,可笑?绕来绕去,终究空无一是罢了。不,不行,我千万不能成为一具只会吃喝拉撒的行尸走肉!”
张振安感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被文安给同化了,颇有些气恼起来,拿枕头蒙住整张脸,考虑自己是否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在这时,肇事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边,拿起了那本厚厚的书。
“你是在思考人生呢?还是在躺化涅槃呢?”这位朋友调笑说。
张振安没好气地说:“您很闲吗?请把您的书还有您的屁股都带走吧!”
“你这是赤裸裸地过河拆桥,”文安夹起书本,站了起来,指了指里面上铺一只垂下来的大脚,“这位仁兄是谁,为何睡姿如此销魂?”
“我觉得你应该羡慕他。”
文安踱步过去看了一眼,确定那是老金,笑着问:“他怎么跑你们宿舍来了?”
“据当事人称,他们宿舍人玩扑克牌有些扰民,影响睡眠质量,于是乎看中了我们这方风水宝地。这样的现场报道您老还满意?”
“你要敢这样当现场记者,摄影师都要上来踹你,”文安翻了翻桌上的书,“你们宿舍人呢?”
“我想打球的打球,上网吧的上网吧,剩下的还有人的话,我猜应该不是去图书馆就是约妹子去了。这样的解释您老还满意?”
“快起来吧,我得治一治你这阴阳怪气的毛病!带你出去放放风、杀杀毒,星期天这种好日子可不能浪费在床上!”文安拍了拍朋友的被子,见他躺在那儿不动,一把将被子掀开了,“走嘞,还要拿钥匙给你开牢门?”
文安打算上军人俱乐部去逛逛,带着他的朋友,在西门口坐上了733路公交车,往市中心而来。军人俱乐部听起来像是个闲人免进的地方,其实算起来仅是开发在军区地皮上的三产。随着市场化大潮的推进,这里如雨后春笋般的建起了书本批发市场、电器商城、电影院、KTV、溜冰场等等,临街各种大小商铺鳞次栉比,吃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对于囊中羞涩的穷学生们来说,书本批发市场是最佳的休闲去处。市场里各类书籍都有,算是图书的大杂烩,零卖批发都可以成交。如果看到中意的书籍,口袋里的余钱也足够应付的话,可以用比书店里便宜的价格购买下来。两个朋友转了一趟公交车,这才来到军人俱乐部,直奔书本批发市场,在楼上楼下到处转悠,一边挨个摊位翻书看书,一边胡乱地搭着闲话。不一会儿,文安便提到了赵颖青,虽然他的朋友曾明确表示过反对。
张振安心想这个朋友真是个又倔又怪的脾气,却没有生气的想法,“还能怎么样?她是将军,我们是小兵。将军挥舞霸权大棒,小兵终究是奔在前面的炮灰。”
“你不用说成这样,”文安一脸认真地翻着书本,“你应该大胆一些,主动一些,不能口出怨言,畏手畏脚是吃不到螃蟹的。还要我给你出点主意?”
张振安闻言又觉得可气又觉得好笑,调侃说:“尽请大师指点一二。”
文安瞥看他的朋友一眼,停下寻看书本,滔滔不绝地讲说了起来:“现代人因为幼稚肤浅,所以自命不凡,男人是这样,女人也差不多。一个聪明的女人以女人自居而时常表现得自命不凡,一个愚蠢的女人不以女人自居而依旧自命不凡。赵颖青显然属于前者。”
“就没有什么特别的?”
文安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说:“有些女人是特别的,比如男人们心目中的完美女人。这样的女人一定是克制的,或者说是谦逊的,最重要的是,一定是以女人自居的,以某种恰到好处的分寸。”
“大师您说话一套一套的,我怎么感觉像是刚从书上背下来的,”张振安笑了起来,“您说的这些废话,好吧,您的这些理论可有实践指导?”
文安走在前面,好像没听见朋友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完美的女人就像是纯粹的水,只能存在于理论当中,就像纯度中一到零的距离,只能无限接近,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
“说了半天,没听明白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理论可以指导实践,这是真理,无可辩驳。两个人谈恋爱,生物性的那些东西没什么好谈的。从发展规律上来讲,两个人建立某种关系,必然会产生地位上的错位。为什么会产生错位?是因为资本。什么东西可以作为资本?比如女人以女人自居,比如性格碰撞产生的心理落差。女人如果善用了作为女人的资本,而你一无对策的时候,你的悲剧地位就无法避免了。”
“有何锦囊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