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斑猫敏锐地感觉到,谢时的手指还在继续往下移。 它被摸得毛都要炸了,后腿一抬就跳到一边,满脸防备地坐下去,还用毛绒绒的尾巴遮挡住了特殊部位。 它跳得很快,不过谢时依旧凭借丰富的手术经验,确认了这只猫的身体状况。 不仅是只小公猫,还是只没绝育过的。 猫咪怎么可以不绝育呢? 谢时忧愁地蹙眉,身为医者的职业病都要犯了,很想把它骗上手术台一割永逸,但想到还没有了解它的人际关系,不清楚它到底有没有主人,主人对它的繁衍能力又是什么看法,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 虎斑猫从他变幻的神色依稀捕捉到什么,不满地叫了一声:“喵!” 谢时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干嘛这么凶,我只是在检查你的身体健康情况。” 如果虎斑猫真的是猫,那它就被骗过去了,可惜它不是。 可是谢时无辜的模样看起来实在太好看了,似乎就是照着它心里长的,一举一动都让它有些轻飘飘的失控,又有些无措。 它抱怨的声音小了下去,还有点委屈:“喵。” 谢时对它招招手:“过来。” 没有谁敢这么对它说话,也没有谁能叫得动它,但很莫名其妙的是,它不可一世的性格很容易就在眼前这个人面前土崩瓦解,他一招手,它就想立刻跑到他面前,这仿佛是种重复过无数遍、深刻进灵魂里的本能。 不过它还记得这个人想对它干什么,它思考片刻,维持着坐的姿势,谨慎地一点点挪到谢时面前。 谢时:“……” 这只猫真是多智近妖了,让他忍不住怀疑起它的物种。 该不会是建国以前的老妖怪吧。 谢时漫无边际地想着,给猫梳完最后一部分毛,把梳下来的猫毛扔进垃圾桶:“好了,在我找到你的主人之前,你就先在这里待着吧,要听我的话。” 虎斑猫躺在桌子上,尾巴垂在半空,尾巴尖不易察觉地晃了晃。 它根本没有主人,所以理论上说,它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天色黑了下去,外面的路灯和店面招牌灯依次亮起,犹如浮动在夜色里的游鱼。 谢时不会做饭,早上吃得也简单,中午一般都要忙,同样没有时间吃太丰盛,只有晚上有空闲,可以在各家餐厅里精挑细选。 他今天捡到了一只猫,于情于理都应该要庆祝一番。 谢时点了几份单人份的菜,还点了一份小蛋糕,等到外卖都送来,他把菜摆成一圈,拆开蛋糕盒子,把蛋糕放在中间的位置,插上蜡烛点燃。 做好这一切,他抱起猫,笑着说:“为了庆祝你来到这里,我特意买了个蛋糕,来吧,你许个愿望。” 虎斑猫视线从白灼虾、番茄牛腩煲、清蒸鲈鱼上一一扫过,舔了舔谢时的手腕:“喵。” “许完了吗?”谢时把它放到一旁,松开手,“那我就开动了。” ? 不是说给它庆祝的吗? 虎斑猫狐疑地推推他的手臂:“喵呜?” “嗯?”谢时慢条斯理剥开一只虾,沾了沾酱汁,“你想吃啊?可是这是人吃的菜啊,猫不可以吃的。” 虎斑猫:“……” 它磨了磨爪子,瞄了谢时一眼,谢时仿佛猜得到它在想什么,温柔地说:“你敢跳上桌子,我就把你扔出去。” 虎斑猫:“……” 饭吃到一半,谢时听到病房里传来小狗哀哀的叫声,好像在忍受什么疼痛。 谢时偏头,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而后放下筷子,洗了把手,径直找到小狗的所在病房,不出他意料,是今天做手术的小狗。 这只狗一看就知道流浪很久,浑身的毛都被灰尘油污粘满,凝结成一缕一缕的条状,开结梳都没办法梳开,谢时在给它做手术时,因为毛发遮挡,把它剃了个半秃。 这只半秃小狗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茫然又惊慌地四处看了看,拖着包扎好的后腿想要爬出笼子,但笼门上了锁,它怎么都挠不开:“汪呜……呜呜……” 它对待人没有家养的宠物那么亲和,见到谢时,它动作一顿,下意识往笼子里躲去,眼里充满了不信任和害怕。 流浪狗能碰到什么遭遇不难想,即使现在关于宠物的饲养和保护法律已经很完善,也没办法彻底阻止宠物们被抛弃和虐待。 它们毕竟不会说话。 “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你。”谢时放缓声音。他对动物有着与生俱来的不可思议亲和力,即使是陌生小狗,被他摸几下也会想跟着他跑,这也是他决定成为宠物医生的原因。 小狗尾巴下垂,仍旧很戒备地盯着他。 这是一只小型田园犬,眼睛很大,看起来湿漉漉的,头上戴着伊丽莎白圈,越发显得骨架瘦弱。 小狗现在还没办法进食,不能用食物吸走它的注意力,谢时打开笼门,慢慢把手伸到它鼻子下方的位置,并保持了可以让他躲开攻击的距离,让这只小狗先闻一闻他的气息。 对陌生且警惕的狗,上来就想摸头是具有一定危险性的,小狗容易把人的动作视为攻击,最好还是先让狗狗闻闻气味,让它自己判断安全与否。 小狗目光在他的脸和手上来回切换,观察他的神色和动作,确认他没有攻击自己的意图,思考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他指间的气味。 是以前没有闻过的气息,但并不让它害怕,甚至还有点想要去蹭这只手。 它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喉咙里发出哼唧的声音,也是友好的讯号。 谢时试着摸了摸它的下巴,见它眯起眼睛,没有反抗的意味,于是顺势摸到它的脖子。 它脖子上的毛还没有剃掉,脏兮兮的,谢时也没有露出一分嫌恶的神色,继续轻柔地抚摸它。 小狗麻药退了,伤口自然会感到疼痛,又是在陌生的环境,会加剧小狗的恐慌不安,谢时缓声安抚着它,可能因为用的时间过长,那只虎斑猫都找了过来。 虎斑猫进门就看到他正在温柔地抚摸一只小脏狗,那只狗居然还伸出舌头,讨好地舔着他的手,顿时大怒。 “喵嗷——!” 谢时奇怪地垂下眼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隐隐听到了一点虎啸之音。 难道因为都是猫科的缘故吗?谢时沉思。 但对于小狗来说,这就不是隐约的错觉,而是非常清晰而强大、甚至于能毁天灭地的威压。 它趴下身体,一动不敢动,耳朵紧紧抿着:“呜呜……” 在虎斑猫眼里,这只狗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在这里,它只是轻微警告了一下,这只狗立刻就死了。 它几步跳跃到谢时面前,充满指责地叫了一声:“喵!” 谢时注意到小狗瑟缩的姿态,一把拎住虎斑猫的后颈:“你鬼叫什么?” 虎斑猫倔强地、仇视地瞪着小狗:“……喵!” “个子不大,嫉妒心倒是挺强。”谢时点评了一句,友情提示道,“我得告诉你一下,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你得听我的,而不是想着命令我,知道了吗?” 虎斑猫不回答,瞳孔时聚时散。 谢时点点它的脑袋:“听到了没?” 虎斑猫眼珠转了转,不情不愿地张嘴:“喵。” “乖,自己出去玩。”谢时放开它,把它往门外推了推。 等猫离开,谢时检查起小狗的状况,意外地在小狗的尿垫上看到了几滴尿液。 谢时:“……” 到底是这只狗太胆小了,还是虎斑猫的叫声对狗也具有很强的震慑力,能把一只刚见面的狗吓尿? 谢时心里疑惑,一时却也没有太多的思路,只好先把这个问题记在心里。 把小狗哄睡着,谢时回到餐厅,桌子上的菜也都凉透了,至于减没减少,他看不出来。 不过就算没有减少,他也不会再吃了,虎斑猫气呼呼离开的模样他是看在眼里的,他十分担心这只猫会偷偷往菜里吐口水。 谢时把菜收进冰箱,另外煮了份馄饨吃完,照例检查过病房,而后带上虎斑猫一起上楼睡觉。 三楼只有一半是他住的地方,但依然很宽阔,装修整体是简洁的风格,有一大面落地窗,天气好时,阳光暖洋洋洒下来,他也可以在窗前睡觉。 谢时把猫带到猫笼面前:“这就是你的窝了,喜不喜欢?” 虎斑猫:“?” “喜欢就好。”谢时只是象征性问一下,并不是真的在征询它的意见,他把猫关进笼子,在水盆里倒了点水,洗澡去了。 虎斑猫盯着他的背影,爪子不自觉磨了磨笼子。 它爪子极其锋利,轻轻一下就嵌进铁皮里,只要再往下一抓,这笼子门就能被它四分五裂。 但想到这个人的威胁,它还是悄悄收起了爪子。 这笼子对于猫来说算是豪华大别墅了,内置猫爬架,猫砂盆,它扫了一眼,随意跳到高处,等他出来。 谢时洗澡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打开了浴室的门。 他从一团水汽里走出来,发梢上的水珠沿着他线条美丽的下颌滚落,一直滴进他宽大的衣领里。 虎斑猫一眨不眨地看着掉落的水珠,只觉得手痒,想把他身上的水都擦干净。 谢时吹干头发,懒洋洋地对它说了声晚安,关了灯。
他这一天算是很累了,入睡的速度也很快,虎斑猫在黑暗里静静听着他的呼吸声,确认他完全睡着了,才无声无息从笼子里出来。
它走到谢时面前,给他施加了一个睡得更深的术法,然后恢复成本体。
窗外投来一片昏暗的光,隐隐约约照出它的身形。
这是一只不可能在地球上出现、地球上也不可能长出如此巨大体型的长毛白虎,谢时的卧室很宽敞,但依旧装不下它,它长长的尾巴几乎要从窗户里伸出来,巨大的头颅垂在床边,银灰色的瞳孔表面仿佛镀上了一层晦暗的釉质,留不下一点光芒。
看起来危险到了极致。
它现身的瞬间,整座城市的所有动物,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都一同哑了声音,惊惧地睁大眼睛。
房间对它来说还是太小了,它只恢复了本体三分之一的大小。
它专注地看着床上安然入眠的人。
在它此时的眼里看来,吃掉这个人都不需要一口。
只要轻轻一咬,这个人就再也不能拎起它的后颈,放肆地对它说话,甚至还让别的动物舔他。
白虎眼神剧烈变幻,过了很长时间,又或许只有几秒。
它垂下眼皮,极其小心地伸出舌头,在这个人的手上舔了一下。
它的气味随之烙了上去。
这样,就没有别的狗再敢接近他了。
白虎眼里流露出得意的神色,继续缩小成小猫,睡在他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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