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湿漉漉的,被昨晚淅淅沥沥打下的小雨彻底浸润,空气中有中冷淡的不知名草木香气。清宁打呵欠坠在竹君身后,像一条影子似的。

    巷子又窄又细,路过一些记忆中熟悉但叫不出名字的面孔,这会儿清宁才敏锐意识到他们脸上不是她所以为的温和有礼,而是藏在朴素面孔下恶意的揣测。

    说来奇怪,虽然同为寡妇,但竹君和林婶子在周围邻里名声天差地别。

    容貌艳丽的竹君是假模假样的狐狸精,腰大膀圆的林婶子是泼辣直爽的性情中人,这或许与她们长相有关,但和乡下人爱嚼舌根子的个性更脱不了干系。

    竹君怕清宁走丢,一边回头一边对她说,“到李家你别说话,也别看人,老老实实跟着我。”

    清宁纳闷道,“到李家做什么?”

    她发誓语气里丝毫其他意思也没有,但竹君偏偏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被激怒,阴阳怪气道,“悦娘娘又耍哪门脾气呢?前日才说张家穷酸,昨日又说林家穷阔气,今日你还要说李家如何?”

    清宁被她劈头盖脸骂个透心凉,却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捞不到,只好抹了把脸乖乖闭嘴。

    竹君嘴里的李家在山塘街,据闻当家李老爷家里有一妻二子,是个温和大度的人,常常在乡里做些善事。

    清宁跟着竹君绕开李家大门,进了后门后院才发现,李家确实阔气得很,后花院足有她们家院子两倍大,两旁栽种一些精心侍弄的花花草草,就连回廊也挂上帘子挡风,她仔细思忖,宋朝世家来来去去就这么四个,也不知道这李家和哪家是姻亲关系。

    但她们要去的显然不是人家后花园,竹君直直进了一间破屋子,屋顶不过人高,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清宁怕碰着头,只能憋屈地弯着身子轻手轻脚躲过障碍物。

    到了里面才缓过气,坐在椅子上剔牙的大娘头也不抬,问她道,“怎么才来。”

    竹君绷着脸说了几句软和话话,大娘才指着地上木盆道,“你去拿一个。”

    清宁不知道竹君要做什么,只能一头雾水跟着她走,最后还被大娘笑眯眯打笑了几句。

    本以为前面的房子已经足够陈旧,没想到里面那个破院子更夸张,空气中飘荡着不知名的恶臭气味,地上湿漉漉全是水。一群女人蹲在地上使劲捶打衣服,脚旁放着和竹君手中一模一样的木盆。

    清宁已经木了,她娇生惯养好久,连洗脸都不用自己动手指,现在让她洗衣服岂不是要她命?

    竹君看破她心事,让她在旁边干燥的石头上站着帮忙把洗好的衣服甩甩干晾到绳子上去。现在还未到数九天,午后也不炎热,水挥发在空气中几乎就要结出冰渣子,竹君的手不到半个时辰冻得通红却头也不抬。

    看门的大婶儿过来,扫了站在台阶上的清宁对竹君耳语几句,竹君对清宁道,“花园里正巧缺个打杂的,你跟着婶子去,乖乖听话,可别胡来。”

    清宁被竹君催促去了。到了后花园才发现,这里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来去匆匆的仆人有些在搬花,有些锄草,中间那小丫鬟焦急地催促道,“姑娘马上要来了,你们也不快点儿。”

    花丛旁那大婶儿瞪了她一眼,道,“愣着干嘛,还不来帮忙。”

    婶子不客气提了一把铁锄给她,让她在角落里挖泥。

    清宁用手拎了拎这把铁锄,意外发现她居然能够轻轻举起,便随手试了一下。

    婶子提醒道,“你省力些,若弄坏小姐最爱的花,打死你算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