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清宁闭眼听见他轻轻柔柔的笑，他说，“你不叫清宁，叫悦君。”
她小声问，“为什么呢？”
对方不说话了，低声笑着，胸膛震动的笑意感染了清宁。
清宁记住自己的名字。
直到死。
悦君。
初冬的天还有些寒意，江南便开始辗转下起朦朦胧胧的细雨。此时还远不到谈论家国大事的时候，但江畔的柳絮和缠绵的歌声依旧引来北方寻息而来的野狼，铁蹄下不知又多沾上几片落花。
清宁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才从侧门走出来，这个小小的院子坐落在小桂花胡同里，不过两进两出，狭小的前院中栽种了一棵槐树，树下有一方小小的水井和一座石桌。抬头望天际被槐树叶割裂开，只能看见半轮昏沉沉的太阳。
周围住着相熟十多年的街坊邻居，亲切而喧闹的叫卖声从远处传来。
清宁对十多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如今重来才发现这里居然这么狭窄，她恍惚记得有个相熟的货郎常常挑着担子路过她家门口，担子中放着稀罕好玩的玩意儿，她便趁着竹君不在的时候让货郎进来，给他几个钱买些头花红绳戴。
路过树下水缸的时候困惑地朝里看了一眼，冬日里水缸散发出盈盈凉意，却并没有结冰，水中倒映出一张十三四岁少女营养不良的脸颊。
这张脸颊偏瘦，枯黄的头发杂草一样随意生长，唯独一双眼睛还没染上后来的妩媚妖气，显得有些高傲孤冷。
她以前……居然长这样？
清宁看着年轻了许多的脸庞，不知该喜还是该哭。
清宁在到谢家之前，一直跟着养母竹君居住在这乡下小胡同里，竹君是寡妇，清宁又是女孩子，两人相依为命过着清贫的生活。
即便如此，这也是她人生中最快活的一段日子。
“娘、竹君，”她嘶哑着声音吐出这个名字。
蹲在门口择菜的女人翻了个白眼，骂了她一句小畜生。
清宁不以为然，反而忍不住笑起来。
她现在只有十几岁，身体健康得很，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半晌也不觉得劳累，倒是竹君出来看见了，又怪声怪气地嘲讽了她几句。
清宁年轻十岁脾气好多了，儿时那些把她气得跳脚的话如过眼云烟，飘不进耳朵里。
房檐下小炉子上正煨着一罐中药，熟悉的药香从罐子中蒸腾而出，飘散在冬日凉浸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