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普莱西当然不会向卡诺说的那么清闲,只围着个学校转,但他和内克尔的争执确实已经摆到台面上来了。

    圣王国目前不但金融市场活跃,而且实体产业也大肆扩张,新工坊不是在建就是业已开工,失业人口不断下降,如此一来治安也好了很多。除却纸币一直在贬值,物价恢复了上涨态势之外,一切都欣欣向荣,以至于对涨价的面包大家抱怨的声音也小了。

    查理十六愈发倚重内克尔。红衣主教当然不会嫉妒国王的偏倚,即便会,他也没时间投入这种无聊的情感。

    与之相反,迪普莱西能感受到财务大臣沉溺在纸醉金迷的游戏中——在成为大臣之前他就是玩家,或者叫银行家,而现在成为庄家后他在以王国的命运和王室的声誉作抵押,追求某种欲望的满足。

    内克尔·让在享受,享受财富、权力和一切,而绝不是出于对陛下、对这个国家的责任。正是敏锐捕捉到这一点,迪普莱西才分外不待见财务大臣,迪普莱西看来,即便是卫士长这种被荣誉拴住的蠢货也比他好得多。

    早晨,主教和财务大臣共同觐见陛下。虽然查理十六不想早起,不过昨晚他和大多数时候一样。没有和王后或情人待到深夜,也能勉强起来配合两位忙碌的爱卿。

    此时瓦卢瓦近期经济情况的报告在国王的书房里有三份:宰相在认真地研读,财务大臣摩挲着烫金的牛皮纸、摩挲着不断增长的数字,最后是国王陛下,他用昨晚制作的新表把文件压在桌上,而目光一下又被咔哒运行的指针吸引了。

    “近期王国的情况空前好转,这是财务大臣新举措的功劳。”红衣主教先抛出一顶高帽,还不等内克尔客气,马上话锋一转:“陛下、财务大臣,我认为这正是一个宝贵的时机。”

    “什么时机?”查理十六把注意力从机芯的优美运动中挣脱出来,他对迪普莱西卿的提案有点印象,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内克尔则清楚宰相的主张,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收税,陛下,我想宰相大人想要一场轰轰烈烈的税率改革。”

    内克尔有自己的小心思,“轰轰烈烈”和“改革”在王宫中绝非好词,它们是“稳定”的反义。

    果然国王陛下变了脸色,望向宰相。

    大主教坚定地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主张提高王国境内对贵族、教会和魔法行会所属的征税!如今他们已经脑满肠肥,陛下强硬一点向他们开刀,至少痛感要比过去几年小得多,反抗也会小得多。我们可以用钝刀子下手,一步步取消他们在财务和经济活动上的特权。

    相反,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期,一来王国的公债如今是和股票绑定,我不认为市场会一直追捧下去。

    二来由于不公平的税率,本轮扩张最强烈的是魔法行会的下属商社,其次是投献于大贵族的产业,最后连教会都在圈地,无一不是挤压正常税率的平民,挤压王国的税基。

    我在此作最差的打算,如果错过了本次向特权阶层加税,王国的税收将继续恶化!”

    国王听取了主教激烈的陈词也严肃起来,他对王宫用度的拮据还是十分害怕的,于是转而面向自己的财务总管:“内克尔卿,你赞成迪普莱西卿的意见吗?”

    “我反对!”开什么玩笑!现在维持财政的命门在于源源不断地吸纳财富,相比征税,直接掠夺要快得多!

    而趴在王国躯体上吸血的过程不能中断,一方面内克尔需要继续置换王国贵重金属计价的债务,另一方面他需要把热钱吸引到证券交易所、公债市场中,以吸纳超发的纸钞,压抑当下通胀的烈度。

    还不到引爆泡沫,清退公债市场的时候。

    “国王陛下,我必须向您说明,如今的景气首先是金融市场的活跃带来的,而主教大人可能对金融市场并不了解深入,不清楚税率的贸然上调会引起多大的震荡,一旦我们的交易所冷清一点,陛下和王国的进账就会少很多,而今天我们看到的繁荣将被宰相大人的提案摧毁。”

    “那不正说明当下的繁荣是脆弱且虚假的吗?”

    “您在严厉地指控我!难道我为陛下和王国汇聚的金银财富也是虚假的吗?有陛下为我作证!”内克尔拿出银行家时的技巧,退后半步:“我并不反对加税,但我希望在所有新工厂完工,今天我们的成果转化为坚实的产业后再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