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继白昼之长夜
九月下了四场雨。最后一场雨下过,已经是月底了。阳光终于从云层里探出。
这个时节,植物的绿意比夏季更加饱满,在清澈的阳光下显出晶莹剔透的质地。湿气没有夏季那么重,干冷的晨气荡尽纤尘,一切都变得很干净,在明净中洋溢着古旧的悠然。
秦璘心情还不错。他换了身深蓝的套装,带了一顶草帽——就像上个世纪卖报老头那副行头,出门了。宽松的衣裤就像床单一样搭在秦璘身上,他那清瘦的骨架像根晾衣杆似的,兀然矗在轻飘飘的衣衫里。帽子很旧了,稻草蹿出来几根,两根尼龙系带也是毛毛刺刺的。
秦璘弯腰卷起一点裤脚,歪头看见石缝里的一朵紫花,在心里对它说道:“我出门了。”
紫花在阳光里招招手:“路上小心。”
秦璘伸出食指点了点紫花的头:“嗯。”
守门大爷打开了收音机,一边浇花,一边哼着小曲儿。他手里的喷壶对在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秦璘从他的单肩布包里拿出一卷纸胶带,放在大爷的值班台前:“大伯,胶带放这了。”
大爷回头,应道:“好嘞!你还真记得。”
秦璘抬起一些帽檐,看见花圃上横着一道彩虹。他也不多留神,只把今晨听见的第一句话记在了心里。秦璘感到愉悦,他喜欢听北方口音,厚重缓慢,不像南音跳跃急促,说快了就像骂人。他是南方人,方言里不分前后鼻音、平翘舌,如果开口,他必先字字在心里预备发音。到北方读书以后,自以为说起普通话来总不标准的秦璘更不爱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