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对宝玉莫名其妙的热情、对她的格外怜惜此刻都揭开了朦胧的面纱,将答案昭示出来。就是不知道元春经历过什么怎么想的。曾见过她和皇帝相处,倒不似虚情假意。
探春在心里把时间线捋清晰,便不再纠缠此事。既然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水溶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她把除生死之外的事情都看的很轻,朝堂后宫的事情,浅一层无非是心术。皇帝正值盛年,他们不敢妄动,眼下像是小猫儿斗殴,你一爪我一爪的互相试探。
探春有早起锻炼的习惯,是日抻着懒腰预备去院子里打一套广播体操,打眼搁着纱窗瞥见院子里跪着一流水儿的美婢,个个如花似玉,梨花带雨。
开始她以为是因为自己镇日晚睡伤身,视线中出现幻觉。迷迷糊糊揉眼再看,发现美女们照旧跪在原地,心道不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慌忙汲鞋推门:“这是怎么了?”
袭人带着大丫鬟小丫鬟乌乌泱泱跪满小院,眼圈红红,下睑青影一片,全无往日运筹帷幄的镇定:“求求姑娘救救我们吧。”
原是宝玉守在黛玉门口,等她们从清虚观回来,就急赤白脸的要去剖白内心痛苦。可黛玉像是没听见一般,甩开他的手独个儿锁门呆着。
宝玉问天不得,问地不应,只好痴缠紫鹃雪雁。
紫鹃心直口快,挑明这层暗道,直说:“二爷明知故问,姑娘日夜伤心,傻子也能看出来为什么。她把你当成第一,你却今天这个姑娘那个妹妹,又是花气袭人,又是金玉良缘,哪个受得了。今儿姑娘看了《拜月亭》,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想到你那一屋子莺莺燕燕,更吃不下睡不消,你说还理你作甚。我若是她,便坐船回苏州做姑娘,不受你家这闲气。”
宝玉如蒙大赦,喃喃不停:“怪道呢,怪道呢,是我错解妹妹了。”
说着这呆鹅转身一步一停的消失在二人视线之中。
雪雁:“姐姐说差了,咱们看了《邯郸梦》《牡丹亭》,哪里看过《拜月亭》?”
紫鹃插着腰觉得神清气爽:“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姑娘晚上的药你可盯着厨下煎好了?”
雪雁咬咬下唇,哦了声小跑下去煎药。
宝玉回家又摔又闹,说什么也要把身边的大小丫鬟赶出去晚上自己睡觉,凡是有凑前的都使器具砸走,不让任何女子近身,连袭人这等素日最信任亲热的也没逃过。
宝玉身边二十几个女孩子吓得花容失色,又不敢深夜去讨王夫人、贾母示下,一团一团抱在一起呜呜咽咽,十分惹人怜惜。
也不是谁想起探春待下公正和气,说宝玉明日还疯的话就去求三姑娘做主。他们虽然在宝玉身边快活自在,但是每天担惊受怕,恐把全家的眼珠子摔坏,倒不如跟着旁人里外长些见识。
此刻探春一点睡意也无,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我虽然掌管中聩,但管不了兄弟房里的事情,况又是宝玉,还是得问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
她是始作俑者,这样是结果是意料之中也是意外惊喜,除了内苑,又找人去给贾政贾珠通风报信。里边儿的女人惯着宝玉,外头的男人正愁找不到理由让宝玉收敛,此时此刻他二位怎么可能继续任由女人们纵容下去,早绝了宝玉这毛病,也好让黛玉心里好受些。
表面上,她还是和和气气的三姑娘,搂着袭人安慰麝月。
贾母被鸳鸯搀着走到探春的小院儿,拄着拐低头见一地闺女哭哭啼啼,老人家长叹一气,先问袭人:“当日我看你是个懂规矩知进退的才把你给了宝玉,今日怎么——唉——”
“老太太先坐”,探春扶着贾母先热乎屁股,接着赶紧服侍赶来的王夫人喝茶顺气:“本来这样的事情不该烦劳长辈,实在是做妹妹的不敢随便处置哥哥的事情,才打早儿麻烦太太和老太太。”
王夫人不喜欢样貌出众性情跳脱的女孩子,打眼扫去,有那么几个穿的粉头脸艳肌香骨媚的,还没问话便已经十分不悦,若非贾母在场,已经当场发落她们。
袭人跪爬到贾母膝下,声泪俱下:“我知道老太太疼我才给我派了这只巧宗,自然这几年无时无刻不怀着对老太太和太太的恩情小心伺候二爷,可二爷最近愈发对我们疏远,昨日是又打又骂,我走近前就拿砚台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