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内。
“救出花过林?”迟翌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显得雍容闲雅,“我记得花过林自己宣扬,在花家没用的人应该及时清理,怎么如今同样的情况落到他自己的身上,就要其他人费心费力来救他了?”
“迟盟主?!”云苔的脸僵硬了一下,神色已然不虞。
“也对,花过林老了,他以前说过的话当然都不记得。”迟翌微笑道,“那么言归正传,既然你们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要救他,那么——”他迤迤然地晃了晃手上的镣铐,手上还有花棹当时是为了给他包扎伤口而撕下来的一角衣料,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北望盟从中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
“迟盟主,如今朝廷已经对江湖帮派痛下杀手,要重新洗牌如今的格局。所谓木秀于林必摧之,所谓唇亡齿寒。这些道理迟盟主不会不明白吧?”
云苔恢复了过来,姿容依旧无懈可击,“之前北慕容,江南花家,中原北望盟呈三足鼎立,如今北慕容沉寂多年,似不再过问江湖事情,而此时朝廷想要重整江湖,如此一来,花家和北望盟岂不是更应该联合起来?”
“花夫人。”迟翌微微向前探身,声音轻缓有力,“虽然你游说的的确让人心动,可是你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因为花家心存谋逆之心被朝廷发现,何来如今腹背受敌的局面——前有朝廷追兵清理前朝余党,后有江湖势力想要从中分羹一杯,可真是生存艰难。”
“迟盟主是什么意思?”云苔眼眸骤然一缩。
迟翌似笑非笑地两手一摊,“老实说,目前你的理由并不能说服我和你们联盟。”
“没想到迟盟主也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人。”云苔扬起了下巴,语气显得强硬而冷酷,“我五年前长安拜见贞观寺的玄善道长时,曾经有幸结缘得到的他的一幅收藏。”
她微微侧过脸,示意身旁的女婢将这副画卷展开,“这副顾仪顾大画家的真迹,倒是别具一格。众所周知,顾仪大师曾在宫廷任职充当过皇子们的老师,尤其欣赏当年的废太子赵挚的孩子赵晏,两人可谓忘年交。顾仪擅长山水画,却曾经在当年的皇长孙赵晏的生日宴会上送了一幅画,这幅画中人,迟盟主可曾认识?”
画上是一位锦衣公子在月下抚琴。公子的眉眼间带着几分轻佻,又带着几分风流肆意,明明是跟风花雪月沾边的艳,但是风采却有如月下独酌般清逸,有道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张年轻的,让长安无数少女疯狂痴迷的脸,和苏执琅有着四分的相似。
“十几年前,长安城里曾经出现一个风雅绝伦的风流才子,名号做公子纳延,时年才十八岁,行走长安莺歌燕舞楼,当真是十里长安花街柳巷里的妙人儿都心心念念的春闺梦里人。据说现在荔香园里还当年艳冠长安的植莲从头牌熬成了老鸨,闺房里依旧痴心妄念地挂着当年公子纳延送她的题词,由此可见公子纳延是何等赫赫有名。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才华誉满长安的风流妙人。”
云苔不放过迟翌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这幅画画的就是公子纳延,迟盟主觉得这幅画作如何?”
迟翌略略扫了一眼,神色无恙,“虽是赝品,但是不可否认,执笔者临摹技艺出众。”
云苔饶有兴趣地追问道:“为何为赝品?”
迟翌慢条斯理地说道:“很抱歉,真迹被我收藏了。若是花夫人实在喜欢,在下也不能赠送,毕竟一个已婚妇人收藏一名男子的画像,不知到时候其他人会如何非议你我之间的关系。”
“你!”云苔一怔,脸上到有几分薄怒,随即口不择言道:“迟盟主,不,该称呼你为公子纳延,还是当年惊才绝艳的皇长孙赵晏呢?!伪装自己的身份,像个弱者一样龟缩在窝里又有什么意思?本应该是天之骄子的你,何必要隐忍至这副窝囊的样子!”
她句句逼迫,目光犹如实质的万千刀刃,然而对方的意图像是隐藏在浓雾后的海市蜃楼。
迟翌的目光有如古井了无波澜,嘴角仍旧弥漫着笑意,“赵晏已经死了很久了。”
“可是如果有一天晋帝知道他还活着,那么你说晋帝会不会放过他?”云苔看着迟翌,声音逐渐带了一点引导之意,“之前迟盟主被朝廷暗中谋杀,如果不是我们花家,出手帮忙,迟盟主如今哪能安然在这里和我共商大业?”
迟翌道:“无论是有人故意泄露我的身份,还是赵濯的人真的查到了我的身上,赵濯先不会放过的一定是花家。花夫人与其在这里煞费苦心地游说我,不如优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